苦澀過後是回甘 － 福建茶行

「在看完我們店裡的裝潢，你有什麼想法？」

福建茶行的一切，都很滄桑。老得你一看便知其歷史有多久遠，破裂的地磚、佈滿花痕的木器、生鏽的鐵器，以及兩位年過半百的老闆。福建茶行開業於 1952 年，由兩位現任老闆楊庭輝先生及楊庭添先生之父親開設，至今已 60 餘年歷史。在香港，堅持人手烘焙茶葉的茶行寥寥可數，而福建茶行正是其中之一。

「我們這裡的裝潢很舊，但我們毫不介意。因為我們想打造的，是口碑。」

店內擺設非常簡單

紫砂茶壺

時代洪流

雖然這裡的裝潢比不上一些新派的茶行，但是這裡的一切人、事、物，都比新派茶行來得踏實。楊庭輝先生十來歲便已經開始學師，盡得其父烘焙茶葉及經營茶莊的真傳，並與胞弟楊庭添先生接手茶莊之一切業務。開業至今 60 餘年，他們仍堅持人手進行來貨挑選、品質檢定及烘焙茶葉的工序，並設定自家的工場。從前中環區茶樓林立，每天他們都批發不少茶葉予一眾茶樓，現今茶樓被一幢又一幢的商業大廈取代後，主要的收入來源改為來自於一眾「品茶之人」。

位於德輔道中的舊店鋪的照片

陪伴兩老的貓

處理訂單的楊庭輝先生

正在挑選茶葉的楊庭添老闆

「這社會金錢掛帥，內地貪污問題嚴重、暴發戶又多了起來，有錢的人想享受，或企圖賄賂別人，他們只管跑進裝修最好的店裡頭，買最貴的。他們哪懂得分好與壞？他們往往認為賣得貴的便是最好。」

「有一些品牌本來並不是賣茶類製品，但只要它們願意投入小量成本，再貼上它們的商標，也不難在這市場裡分得一杯羹。」

「就似普洱，我們小時候每個人都稱它作『苦力茶』，價錢非常便宜，就算是苦力都飲得起。只是後來被台灣那邊不斷吹嘘，現在價錢被捧得比天高。我們這一輩，真的不太願意以天價購買這苦力茶。」

有一些來自內地的朋友跟我提過，近年內地非常流行一些「品酒班」，非常受一些有錢人歡迎。我聽到後，心想：「為什麼連品酒也變成一門學問起來？還不是一杯慢慢喝嗎？」

原來，這類「品酒班」所教授的，是如何去分辨真假紅酒、提供紅酒行情等…因為內地愈來愈多有錢人，但他們卻不知道錢該拿去哪裡花、該如何花才不會被騙、該如何花才最有價值，所以他們開始學習「如何正確地享受生活」。這也難怪，以小弟為例，在我剛學習攝影的時候，對攝影器材一知半解，以為賣得比較貴的原廠鏡頭，表現便一定較副廠鏡頭好。在自己上網不斷 google、親身試用過後，才知道賣得比較貴的，不一定比較好。

苦力茶普洱

炒好的茶葉

數十年歷史的鐵罐

不曾變改的包裝

散裝茶葉的包裝袋

擇善固執

在市場洪流下，儘管一間又一間的茶行轉型，但兩位老闆仍堅持現有經營模式。

「我們是茶行，賣的是茶。」

短短一句，卻鏗鏘入耳。

「以鐵觀音為例，茶葉抵達後，需要烘焙 60 多小時，而且每隔幾個小時便需要將其攤涼，這方才得出好的鐵觀音茶葉。但既然現代人不懂得欣賞，茶行當然不會再樂於在此傾注心血。傳統技藝，慢慢被速食文化殺死。」

「每間店鋪也想節省成本嘛！以前我們這一區，每間茶行也有自己的工房，來貨後親自篩選、烘焙，工序繁複但品質較有保證。現在大多都轉型為新派茶行，來貨的茶葉都是已經包裝好的現貨，他們慢慢變為代理商 (Re-seller)，將來貨提高價格再賣出去，然後再賣一下陳年茶壺，便足夠糊口了。」

現今都市人講求「快、靚、正」，我們不單工作要有效率，連飲食、娛樂也開始講求效率，務求用最少的金錢、時間、付出去換取最大的回報。速食文化讓我們開始重視結果，而多於過程；讓我們開始對於一些傳統技藝的結晶，顯得有點囫圇吞棗，往往忽略了在製成品背後，所埋藏著的一顆匠心。

「消費者可能在頭幾次消費會選擇他們的貨品。但他們的來貨參差、質檢完全交付予內地的人，所有茶葉在抵達後也沒有經過烘焙，品質能好得去甚麼程度？老實說，我並不覺得我們的茶葉品質是第一，但一定不比他們差，客人試真點，便知道哪家的茶葉有質素。難聽點說：『老襯做一次就夠。』我相信他們會漸漸懂得分出好與壞。」

認真挑選茶葉的楊庭添先生

堅持沿用老派茶行經營模式的楊老闆

兩位老闆在小弟臨別之際，邀請我坐下來喝一杯他們所泡的茶。我一邊喝，一邊聽他們分享自己的故事，說得起勁之時，一飲而盡。就這樣，我在這裡渡過了整個下午。

「吃不飽肚子，談什麼理想？如果我們這種經營模式賺不到錢，我們也一定會轉型。事實證明我們能賺到錢，賺到一班客人的信心。年輕人，下次來的時候，如果這茶行還在，就像今天一樣，坐下來喝杯茶吧。」

「泡茶就像做人。」
雖然老套，但卻很中聽。


兩位楊老闆

兩位楊老闆，活像一壺經過歲月淬煉的茶，醇厚無比。小弟在此謝過你們兩老的茶。

謝謝觀賞。